年长一些的工部尚书胡庭芳,眼观鼻、鼻观心地看完自己手里的两本奏章,也不敢去扫视林之焕手中之物。
武乐皇帝仰头闭目、微叹一气,道:“朕乏了。”
两位尚书心领神会躬身告退。
出了无极殿,转宫台、过玉阶,直到行出神武门,两人才齐齐、暗暗、长长地出了一气。
“林大人,可是明日早朝…”
“胡大人,慎言!”
胡庭芳立马噤声,下意识地四周望了望。他也明白,即便真有燕卫在近,他也发现不了。
虽人到中年但保养十分得当的户部尚书林之焕,皱纹极少、颇为光滑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警告的意味,拱手一礼道:
“若问奏章所表,无非是弹劾你我两部。但胡大人欲知之事非同小可,之焕只能说这一句,见谅。
胡大人,请上轿!”
胡庭芳想了想,眉头深深皱了起来。也拱手一礼,道了声谢,转身上了等候在神武门外的轿撵。
到了胡府,胡庭芳满脸忧虑地在书房里闭门不出。
他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,去思量、去权衡,去判断明日早朝有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。
北城城署某不重要的大人,正是胡庭芳的小舅子。林之焕那一句话,他就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保其性命了。
那么,眼下能做的,就是从这个有可能被搅和成泥潭的池子里跳出来。
圣意难测,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性,都不能去赌。
输了,他这尚书的位子也就坐到头了。
陛下,当真是,越来越狠了!
………
次日,东、南、北三城衙署三位不重要的大人,被悄悄‘请’进都察院。
京都府府尹瑟瑟发抖地将自己收拾干净,摘乌纱、去官服,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坐等那落下的一刀。
结果,等来的却是责令他以西城为例,亲督东、南、北三城禁严、清查之事。
并同时,拨帑金一万,命太医院于各城惠民药局制药施民。
而此时此刻的东、南、北三城,已有三千多人确诊感染疫症,死两百六十余。
且,太医院医工长给出的结果是,其中有千余人已病入膏肓,无力回天矣!
府尹明白了,他麻木而苍凉地看着曾经繁华的南城十里长街上,以草棚为遮、草席为垫,横陈满目的病患,讷讷道:“陛下,老臣,明、白、了!”
终是,他错了。
若十日前,在接报四城各处疑似有百姓染上热疫时,他多关注一些,而不是花心思在如何处理自封西城的钱大人,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。
许多自命聪明、擅谋善营的人,往往就死在‘钻营’二字上。
府尹挥手间,戴着面甲的兵卒冲入长街,将千余个奄奄一息的半死人,像扔麻布袋一样抛进笼车。
府尹转身不忍目睹这一惨象。
做完这些,待疫症稍稍平息后,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。
但他无力改变,也无法抗拒。
天命,不可违!
………
与此同时,一只来自京都城外西郊香蜜山的信鸽,飞入左府。
骆掌事身为医者,有西城衙署临时赶制的简易令牌,可于西城内自由走动。接信之后,老头便赶紧乘马车奔往永宁街。
京都抗疫小分队临时议事中心——钱记酒楼,范贤看完左绾集的来信后,双目内划过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亮光。
“骆老,紫雪丹还剩多少?”
“西城这边不太用得着了,留百颗足够。之前邢捕头送给那两个蛮夷三百多颗,姚御医分走千余,还剩两千多颗。”
范贤知道骆老与大部分老京都一样,极不喜欢外族人。不过,就算再不喜欢,他还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