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法老?”
书记官委屈点头。
行,您是强盗头子。
“行了,天快黑了,你们先回去吧。”法老又催促了一句。
“咦,王上您不跟我们回去吗?”
书记官脑子晕乎乎的,还在状态之外。
拉美西斯二世笑了,难得打趣他,“怎么,老法老连私自约会小情人的自由都没有了吗?”
书记官窘了。
您每天致力于吓哭诸国进献的美人,哪里来的小情人啊?
“嘭!”
年老的将军大人一言不发,俯首跪拜,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。
书记官呆若木鸡。
这又是咋回事?
法老抬起了将军的手臂,安抚性拍了拍,温声道,“回吧。别吓坏孩子。”
一老一少走出神殿。
书记官依然是一脸蒙圈,可是他看了看老将军严肃的脸庞,明智选择保持沉默。
“叮铃——”
清脆的驼铃声中,骆驼商队又运来了一批新的异国香料。
静穆疏离的神庙之外,是生生不息的鲜活人间,成群的小孩子互相踩着雨后肥软的湿泥,留下一串串活泼的小脚丫子,笑声传了几条街。
有人正值壮年。
有人已死去多时。
年长的法老轻轻抚摸神像,双手枯瘦,如同一截失去丰沛水分的木。
他已不再年轻。
“您什么时候来?
在年轻的日子里,我害怕您不来,彻夜辗转难眠。
而当我垂垂老矣,又害怕您来。
拉美西斯二世问着神袛,又像是喃喃自语。
“我已做到您所希望的一切。我们的子民安乐少忧,我们的土地丰实富饶,我们的国家说一不二,我们的文明将名垂千古。”
我们的埃及永垂不朽,您是否看到了?
姐姐,蒙蒙一直都乖的。
您来这里看我一眼好吗?
一眼,就一眼也行。
我快记不清您是什么模样了,戴着什么样的耳环,穿着什么颜色的腰衣,脸上有着怎样甜蜜的笑容。
我老了,不再是那个可以将您单手抱起转圈圈的少年人了。
姐姐,我……我害怕。
害怕衰老,害怕丑陋,害怕这一闭眼,就是黑沉沉的一片。
冰冷而无趣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
年老的法老痛苦咳嗽起来,背上爬满了连年战争的暗伤,以致于晚年的法老多病多灾,常常难以入睡。
唇角溢出血丝,拉美西斯二世却没有拭去,只是将头靠在神像上,仰起脸,瞳孔涣散,盯着窗户之外的一抹湛蓝。
他曾向往天空,却心甘情愿束缚在方寸之地,做她喜欢的王。
好久,拉美西斯二世从腰衣折叠的暗袋中取出一件小物。
是糖。
外面用彩虹色的糖衣包裹着的。
埃及的天空是单调的,很少出现云彩,这片干旱的土地常年少雨,遇见彩虹的机率十分渺茫。
这是那天他与姐姐坐卡车的时候,姐姐给他扎辫子的奖励。
他保存了六十年,一直没舍得吃。
伴随着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声,拉美西斯二世屏住呼吸,慢慢剥开了晶莹透亮的彩虹糖纸。
一片脏污。
他呆住了。
巧克力糖心早已被埃及的日光融化,由于长时间不处理,只能慢慢凝固、发霉、长斑,弥漫出一股奇异的怪味。
拉美西斯二世沉默了,他伸出颤抖的手,尾指轻轻勾了一抹凝结的粉末,放进嘴中。
“嗯……甜的。”
老人捂住眼睛,孩子般开心笑着。
掌心微湿。
很甜呢。